德水轩五楼的雕栏旁边,柳轻心和翎钧并肩而立。
见盘锦只进门不足盏茶工夫,就满脸通红的哭着跑了出来,翎钧得意的看向了柳轻心,伸手,轻轻的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示意她,愿赌服输,“还债”这种事儿,宜早不宜迟。
“啧!初一这榆木疙瘩,怎还真就跟你说的一样不争气!”
气鼓鼓的“骂”了一句,柳轻心“认栽”的凑近了翎钧身边,垫起脚,涨红着脸,往他的脸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唇印。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盘锦对初一有意思的。
就在白天时候,翎钧召集人手,跟她一起去救初一之前。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初一这混球,竟会这么枉顾她的好心,当真如翎钧说的一般,不到一刻钟,就把人家姑娘,给气得哭着跑出来了。
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哪里配不上他?
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把人家给气哭罢?
真真是不可理喻!
“这跟争不争气,还真没什么关系。”
心满意足的收了“赌债”,翎钧此时的心情,说是腾云驾雾,都不为过。
他在德水轩待的时间,可比柳轻心多了数倍。
连柳轻心都能发现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呵,他可不仅仅知道,盘锦那丫头,是对初一有意思的,他还知道,初一那厮,也是心仪盘锦,只是一直都没敢跟冬至提亲的呢!
“那跟什么有关系?”
“傻?”
瞧翎钧一脸餐足样子,柳轻心不禁跟他翻了个白眼。
这厮,怕真是被她给惯坏了,这些时日,已是越来越索求的多,越来越要求的“过分”了,倘再不加以“管束”……
“他就是个闷货,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喜。”
“而且,不怕告诉你,他也是喜欢盘锦那丫头的,只是怕自己配不上人家,才一直没敢跟冬至提亲。”
翎钧知道,柳轻心是想撮合初一和盘锦。
毕竟,初一早已到了适婚年纪,再这么由着他,把婚事一拖再拖,对盘锦,着实有些不甚公平。
姑娘们的好年华,总共也就那么几年,像盘锦这种,曾有过不好“过往”,家里还没什么产业的,虚度过去了,再要想嫁人,八成儿就得去给人家做妾或续弦,期间委屈,自不必说。
且她家中已无父母,倘冬至这做人兄长的,再失了察,不知她是有意中之人,只想着给她安排个好余生,趁早儿的给她斟酌了亲事,她跟初一,八成儿,还得成了怨偶。
啧,在古代,女子还真是可怜!
父母兄长之命,媒妁邻里之言,就有极大可能,随随便便的定了其所托之人,全不顾,她们自己想法儿!
“那,依着你说,这事儿,得怎么办才好?”
见翎钧跟自己说的云淡风轻,柳轻心便知道,他是有主意的,只是,他不想这么早,就给那两人成全。
可让柳轻心想不明白的是,翎钧这种,拿着初一他们,当自己手足待的人,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他这么做,一准儿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是只需理由,就能视而不见的啊!毕竟,年龄不等人不是!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
“只是,我这么个大男人,没法儿亲自出手,需得你这王妃大人,亲力亲为。”
说罢,翎钧一脸坏笑的,把自己的另外半边儿脸,凑到了柳轻心面前,然后,伸了食指,轻轻的往自己的脸颊上戳了戳,跟她讨要“买消息的费用”。
“得寸进尺。”
笑着嗔了翎钧一句,柳轻心依然选择了,让他如愿以偿。
惯坏就惯坏罢,反正,又不是什么,需要搬出去让人欣赏分享的东西,谁也瞧不见的事儿,纵是想笑话,也没有根据。
柳轻心这般想着,便又垫起了脚,把唇瓣,轻压上了翎钧的脸颊。
翎钧的法子,其实不难想到。
它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立场,也对盘锦和初一两人的感情,不无考较。
先单独见冬至,跟他责备,他的两个妹妹,都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而他这做人兄长的,却只整天跟着翎钧东奔西跑,疏于顾全,引冬至内疚。
介时,以冬至的性子,定会跟她表示,自己糊涂,对不起已故爹娘,然后痛哭流涕的跟她恳求,让她帮衬费心,多端详思量,一双妹妹的归处,而她,就顺势答应下来,把盘锦和兰溪的亲事,拦到自己身上。
再去单独见盘锦,跟她转达“冬至的意思”,并“顺便”跟她问询,有没有钟意的人。
盘锦是个胆小易羞的丫头,听她问询,有没有钟意的人,定会矢口否认,而她便可趁着这机会,跟她追问,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做余生托付。
凡是人,听人跟自己问,喜欢什么样的情景,又不问详情的,大都会说些许真话。
她听了盘锦的,参照了初一标准的,意中人”标的”,便以遗憾口气“告知”她,初一,本是极合适的,奈何,他此番遭人所擒,伤的颇重,若无人悉心照料,恐留下暗疾。
婚配这种事儿,一旦执手,便大都是一辈子的事儿,在不知初一能否痊愈的如今,冒昧的将她许给初一,于她,恐乏公平。
彼时,盘锦定会一言不发的,开始抹眼泪。
她别劝,只由着盘锦哭个够。
等盘锦哭够了,自然会跟她表示,她不介意照料初一,纵是将来,他当真好不了了,她也绝不为这时决定,后悔懊恼,弃他于不顾。
介时,她只需表示一下为难,再佯装拗不过的应承下来,告诉她,安心的回去等消息。
再然后,就简单了。
她只消把盘锦的坚决,告知冬至,再把初一的真实情形,说给他听,让其斟酌,是要应下盘锦的痴情,还是冒让他妹妹恨他,甚至自残自伤的险,棒打鸳鸯。
冬至本就觉得,对两个妹妹亏欠颇重,加之之前,她又给其“火上浇油”的责备了一番,定不忍阻挠盘锦,坏她期许。
至于初一,这闷头东西,更是好对付的很。
她只需趁着给他换药的时候,“顺便”提一句,说盘锦那丫头,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不吃不喝不说,还总大半夜的,哼哼唧唧的哭,把脉也看不出什么毛病,问她哪儿不舒服,也不肯说,瞧她这年纪,也算不小了,因着有之前的那档子事儿,本就不好许配人家,这回,又得了这么个怪病,说不好,就得被当成中了邪祟,送去山上观里出家了,真是可怜。
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初一那闷葫芦,定会当真,急急的跟翎钧问询核实这事儿。
而到了那个时候,翎钧只需表示一下无奈,然后告诉他,听人说,将她许配人家,或能冲了这邪祟,可以她如今情景,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收她呢?
他这几日,正在跟冬至商议,看能不能找个心智不足,不嫌弃她的,将她嫁了,就算后半生苦些,也总好过继续恶化下去,演化成疯症,丢了性命!
倘盘锦是要被嫁去个好人家,初一定会一言不发的“给她成全”。
可若是让他知道,盘锦是要嫁给个傻子,他必不可能还保持的住沉默。
而为了不让自己心仪的人,嫁给傻子,初一必然会舍了“矜持”的跟翎钧“自荐”,而待到翎钧“为难犹豫”之时,柳轻心只需跟翎钧“劝”一下,送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出去,便能让初一和盘锦两人,终成眷属。
“好罢。”
认真的听翎钧把法子说完,柳轻心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还真是对自己的这些手下,了解的透彻。
连怎么说辞,对方会如何应对,都能计算的确切精准,这寻常里,是得花了多少心思?
若换了她,与翎钧没有今日关系,应也是愿意为他这种,肯在自己身上费神,肯为了自己能过得舒坦,而甘愿多花心思的主子卖命才是!
“今日就算了罢。”
“我若今日,就去跟冬至说这事儿,他一准儿得琢磨一宿,没心思照看那徐家少爷了。”
“我让饕餮,给你和落尘,煮了调养身子的汤,算时辰,该是快好了。”
笑过之后,柳轻心便下颚微扬,把目光,定在了翎钧脸上。
因之前时候,遭寒气入体未愈,他的脸色,还是泛着些许苍白,这让她只是瞧着,就忍不住心疼的“颜色”,此时,也被德水轩回廊里燃起的灯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鹅黄。
“你且去顶层,跟落尘闲聊些时候。”
“我去瞧瞧那魏国公府的少爷,醒过来了没。”
“待瞧过他情形,我就上楼去,跟你们一起用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