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合哲提议了一嘴,之后就遇到导演收工,吆喝了所有人去吃晚餐,说是庆祝孟合哲归组。
这个话题便没有再继续,而是放在了蒋黎心里发酵。
饭桌上无人与她聊天,蒋黎心里挂念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徐奕知,也吃不太下,最后草草吃了一点作罢。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蒋黎心不在焉地冲回了房间,打开了留言的网页,就在发愣。
这个时候才十点多,远远不是徐奕知上班的时间,留言簿那里倒是有了一些投稿,蒋黎就在那里浏览。
网络时代一切都变得高效透明起来,完全匿名的浏览模式、发言时可选公开/私密,使得大多数人都更宁愿使用网页端,还能就之前某个话题进行再讨论。
公开的投稿里,有很多粉丝的留言,说要对徐奕知表白,这些留言可想而知不会被选上,不过脑残粉们的发言看得蒋黎心里暗自爽快。
你们这么喜欢的徐奕知,她呀,喜欢我呢。
另一方面,徐奕知此时在明珠娱乐的大厦里,刚刚跟徐涵彧谈完未来的合约问题。她的合约快到期了,徐涵彧的意思是,等到《不悖》上映之后,趁着电影的势头重新签一份待遇更好的合约,而徐奕知表示暂时还要想想。
她享受的条件已经够好了,改不改待遇,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问题是,是否还要继续在哥哥的保护之下做一个小艺人,以吃家底的方式,看起来是工作了,实际上仍然是在啃老。她所有的优待都来自于“徐涵彧的妹妹”这个身份,而“徐奕知”得到的是什么?只有奕也知周这个小小的夜间广播而已。
等到了奕也知周工作室,收拾收拾已经要进棚子了。她拿着吉他对牛导道:“今天不播op可以么?”
牛导看了看她手中的吉他,道:“自己弹?”随后点了点头,放徐奕知进去了。
徐奕知笑着拍了拍牛导的肩表示感谢。
坐进录音棚,看着电子倒计时,徐奕知把吉他架在了腿上,踩着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秒,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幽怨的曲子在录音室内缓缓流淌,透过电流传到了每一个听众耳中。
徐奕知在谱曲上的确天赋异禀,否则徐涵彧也不敢真的把电影主题曲的制作交给她了。他是她哥哥,可电影是商品,他们有那么多机会彰显兄妹情深,用不着拿这个来开玩笑。
徐奕知的确有单肩挑起主题曲的才华。
现在她弹的,就是为《不悖》写的废稿。
听众无一人知晓,蒋黎却是十分清楚,她听徐奕知模拟过。当时是用二胡,现在用吉他弹出来,味道不太一样,但还是很好听。
留言簿上留言涨了一小波,都在问:这是新歌吗?
徐奕知一边弹一边哼唱,并没有回答电子提示板上的问题。
弹了一会儿就停下了,徐奕知开口:“大家好,这里是奕也知周,我是徐奕知。刚刚弹的是我最近的创作,只有这么一些,迫不及待想跟大家分享,所以把已经有的弹了出来。”
“有人在问,这是首什么歌,为什么没有听过。当然没有听过,这是我为电影《不悖》写的歌,不过不打算采用,所以透露出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这首歌我就给一个人听过,不过她只会说好听,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还蛮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的。想把它放到新专辑里,不过还没填词,想找林夕老师填词,哈哈,不知道林夕老师愿不愿意认真写。”
【我给你填啊我中文系的!你要什么样的我都能来!求抽中求看我!】
“啊,有听众要给我写词?当然可以啊,我也不是一定要林夕老师,只是仰慕他而已,坦荡真诚,爱与恨都放在歌里表现。像我就不太敢啦,挺懦弱的,嗯,我是挺懦弱的一个人。啊我今天话有一点多,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开始闲聊?”
【聊聊奕知的感情生活吧。】
徐奕知一愣,挑眉看向牛导。牛导对她做了个手势,让她继续。徐奕知心想我到底是什么事得罪牛导了?
牛导比了个“耶”的手势,配合着他那庞大的身躯,不忍卒看。
徐奕知说:“我的感情生活?我的感情生活啊,很枯燥的。最近在拍戏啊,天天被导演骂,哪里有空纠结感情。不说感情我们还是好朋友。”
【那奕知讲讲剧组里的生活?】
“诶我说,平常你们都是讲自己的生活,今天怎么不约而同拷问起我来了,我觉得这肯定是导播选来稿的时候故意的,等我录完了我就揍他。”徐奕知笑了一下,说:“剧组菜很难吃,导演也很凶,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演技太差。我先给你们说一下,我演技真的特别差,目前在向每一位同行学习当中,尤其是我的室友同学,哦不对,前室友。前室友让我们叫她l,l天赋特别好,跟我在唱歌上的天分一样好,”她说到这里笑了,“说到这里我就自夸一下,把自己拔高一下,反正l肯定没有在听。嗯我还要爆个料,最近有一幕戏,我怎么也演不好,l私底下跟我授课还是不行,我就只好跟导演说,把这幕戏删了。不管我怎么代入,就是没有办法嘛,我觉得我都要放弃治疗了。不过拍摄还在继续,我会努力提高演技的。”
蒋黎一愣,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指自己。前室友,l——黎,被删掉的戏。不过那幕戏演不好的并不是徐奕知,而是蒋黎自己。蒋黎无法入戏。
猛然在广播上听到自己,蒋黎立刻联想到了那幕戏,徐奕知还一直在夸她,蒋黎觉得不太好意思,下意识想关掉,手放在了按钮上,最后还是停下了。
因为徐奕知叹了口气。
徐奕知叹了口气,说:“像是生活,求而不得。不管我怎么怎么努力,戏也演得很糟糕。不管我怎么怎么努力,她也始终不喜欢我。我写的一首歌不满意,可以再重来,遇见的人不喜欢我,却再也遇不见相似的了。”
蒋黎看见网络留言板上飞一般疯涨的留言,好像大家都没有睡觉。
他们在问:【他是谁???】
夜晚容易伤情,容易共情。也许这一刻,每个听众都想起来了求而不得的那个人。
徐奕知却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了,转而播报一些别的留言。牛导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已经把那些涉及感情或者什么的替换掉了,剩下的都是以前常见的生活烦恼。
徐奕知在录音室里流着泪对牛导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照常念台词。
可在那几条询问感情生活的投稿下,评论已经飞速见涨。
【奕知有喜欢的人了吗?竟然不是我!】
【也许每个人,都有求而不得。】
【难道是我萌孟?他们正在一起拍戏啊!】
……
评论只有数十条,但已经是这个冷门广播节目里最高的楼了。
蒋黎也看见了这些留言,她手一抖,想回个什么,却打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好另外给了条留言。
【奕知姐,我是蒋黎,节目录完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蒋黎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就这样把本名打上去要不要紧,可是打字的时候没过脑子,现在消息已经上载成功,她想删除也不能够了。
刷新到这一条消息的牛导内心是崩溃的,他思考了三秒,要不要把这条消息转达给徐奕知。三秒之后,这条消息已经出现在了徐奕知面前的屏幕上。
徐奕知愣了愣,停止了说话。
她第一反应是,这是假的。在这种情况下,蒋黎并不会收听她的电台。
可“奕知姐”三个字又让她心存侥幸。她甚至都想像得到蒋黎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了。
牛导对着她做了个动作,她才恍恍惚惚地继续念投稿并回复,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的是,孟合哲用新注册的小号在蒋黎那条投稿下留言:【祝福】
即使这条投稿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比特洪流海底。
眼泪被徐奕知抹去了,泪痕却还留在脸上,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微微的刺痛。徐奕知用手摸了摸,放下手的时候已经不疼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蒋黎,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蒋黎,蒋黎要找她干什么。
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这或许是好事。
如恍如惚地主持完节目,她一出演播室,第一件事是去找自己的手机。
牛导一边切放之前录好的ed,一边半摘下耳机递给徐奕知手帕:“还好吧?”他还记得徐奕知刚刚哭了。
徐奕知没接手帕,屏幕停留在蒋黎的电话号码上。她想拨通却又不敢,以为是什么人骗她的。
可是谁又会冒充蒋黎,让她打蒋黎的电话号码呢?
见她这样,牛导大概猜到了是打给蒋黎。牛导道:“那是个新注册的小号,你看我机智吧,还知道把你朋友的消息传给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徐奕知没有接话,看着屏幕陷入了屏幕保护,还是没敢拨通电话。
ed悠悠地进行,选的是早期徐奕知的一首情歌,讲女生一遍一遍挂断恋人的电话,不敢接听对方电话,因为预感到恋人将跟自己说分手。
与现在异曲同工,她不敢拨通对方电话,怕听到拒绝。
片尾曲回荡在录播室里,属于徐奕知自己的声音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伴奏也跟着呜咽回环,慢慢归于宁静。
在片尾曲彻底放完的那一刻,徐奕知的手机亮起来了,屏幕上两个大字。
【蒋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