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又过了几日,便是县试放榜之时,天光微曦秦峥便起床练了会儿剑,因天气渐热,秦峥练剑后不单单只擦拭一番,而是吩咐下人弄了捅井水,等收拾好后,夷骍便送了早饭过来,只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峥此时正饿着便打算吃完再问。
“小峥!小峥!”远远院墙外边响起一阵叫唤,秦峥在京城没几个朋友,会这样叫他的同龄人,除了顾言泾没有第二个。
他悠悠的喝着粥,看着一脸着急的顾言泾冲了进来。
“阿言怎么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小峥你忘了,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啊!”顾言泾见秦峥一脸茫然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没记住,倒是旁边的夷骍连连点头,他早就想提醒公子了,看公子一点都不着急,还以为他知道呢,连忙说道:“昨日就听封大叔说,今天一大早就会发榜!”
“是啊!是啊!”
“哦。”秦峥这才知道他们急的什么,不过对于他们的焦急有些不能理解,“可是,若是得了名次不是会有人登门报喜吗?父亲也应该会安排人去打探吧?”
“哎呀!这怎么能一样啊!”顾言泾见秦峥一脸不在状态,顿时急得上来就拉他往外走,“这么大的事情得自己去看过才安心嘛,早点知道总比晚点知道的好,我可是跟人打赌你定能中头名的!还有那日那些背后说人坏话的士子,不亲眼看看他们的脸色怎么成!快走快走!”
顾言泾根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秦峥无奈,只得跟着出去,夷骍原本听见顾言泾拿自家公子打赌,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待顾言泾说有人背后说秦峥坏话,顿时跟在后头眼睛喷火,像是要出去干一架一样。
此时日头还算早,那日因酒楼之事回去得很晚,秦闵和崔氏难免担心,便让封白挑了几个随从跟着秦峥,其中领头的是封白的大儿子封希寒,二十岁上下,处事干练武功也还过得去,秦峥为了安家人的心便也默许了他跟在身边。
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往长安县衙而去,顾言泾一向不喜带随从,此时见秦峥呼啦啦带了一群人,他有些傻眼的问道:“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顾公子见笑了,长安城里的贵介公子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公子和顾公子武艺高强不需要护卫,但是出门在外总有不便的时候,或者有事不能归家,这使唤个人回家招呼一声,不让父母担心也是孝道所为。”回答他是封希寒,封家在秦家虽是下人,却情同家人,他自认比两位公子年长些,也听说了他们之前都爱人跟随,便小小的劝诫一番,也是对他们一片关爱。
顾言泾不爱束缚,若是封希寒上来就说他怎么怎么不对,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封希寒以孝道入手,他就不得不听进心里,加上秦峥在一旁赞同的点头,他顿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任性了,害得父母担忧,心里暗暗反省。
封希寒见状满意的颔首,夷骍不会骑马,被封希寒抱在怀里,此时满眼崇拜的看着他,倒把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长安县就在前面,此时远远看去,那门前已聚集了过半的士子和他们的仆从,秦峥几人下马缓行,那些人见随人众多且个个身高体壮,如何还不知道来的是达官贵人的子弟,有眼色的都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来,更有那认出了秦峥的人,眼里更是隐隐有些畏惧。
那日考场之上的事情,虽然当时并未有人瞧出端倪,但这几日便暗地里传出那姜家公子姜明得的并不是羊癫疯,而是被这秦家公子一眼吓晕的,传说秦公子乃地府判官转世,看人一眼便能断人罪行判人生死,还有的传秦峥会邪术,那姜明就是着了他那邪术的道!读书人虽然号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自然有的些道理的,当下那些人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直视秦峥的双眼了,他们这一行人过去,竟是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些个第一次跟随秦峥出门的随从顿觉没跟错了人,一脸的与有荣焉,只那封希寒觉得有些不对,心里暗暗记下,待回去再行查探。
此刻还未放榜,秦峥和顾言泾等在榜下,周围空出大片的空地,顾言泾啧啧称奇,他个性随和,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今日却不同以往,躲着他们跟躲瘟神一样,他自然觉得奇怪,手肘捅了捅秦峥问道:“小峥,怎么这些人看着都有些怕你的样子?”
秦峥心里想了片刻便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他也不知外面究竟是怎么传的,便待解释几句,不想身边却挤了一人过来,只听那人笑道:“无非是些偏听偏信的愚昧之人,好笑得很哪!”
封希寒也与秦峥同时发现这人,见那人脚步虚浮不谙武艺,又是一副文士打扮封希寒见公子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便没有伸手拦下那人。
“哦?不知他们偏听偏信了什么?”秦峥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毕竟事关自己,也是有几分好奇,再见这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清明正气,与他们说话不卑不亢,便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坊间有传言,说秦公子你看人一眼便能断人生死,还说那姜明便是中了公子的邪术才有此厄难,啧啧,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也有人信,真是,都没带脑子出门么!”那人说完又拱手一礼道:“在下卫之庆江州人士,为着科考已在京城蹉跎五年有余了,这次已是第二次下场,没想到竟有幸能遇见秦公子与顾公子这等妙人。”
“你认得我们?”顾言泾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自己在京城年轻一辈中就挺有名气的,这卫之庆在京城呆了五年,就算没见过也应听过他,而秦峥就更好认了,先不说相貌如何出众让人一见难忘,便是这都是文弱读书人中间突然来了个少年侠士,消息稍微灵通的也能猜到是相府那位四公子了。
果然那人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继而叹道:“如今京城风云聚会,我却不知还能不能呆在京城,若是此次又没考中只能就此回乡了,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此言一出,秦峥封希寒倒还罢了,顾言泾和夷骍俱都瞪大了眼睛一齐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模样。
秦峥与封希寒对视了一眼,便对着顾言泾说道:“阿言你忘啦?那宁王世子不是来了京城么?藩王之子无召不得入京,皇帝陛下召见他们想来应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大事?”说着便又看向那卫之庆拱手道:“还望卫公子指教。”
“别别别,在下可不是什么公子,秦四公子太多礼了。”卫之庆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下家在江州与梁国接壤,前几日收到家书,说是梁国派了使节出访我朝,家里人好奇便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前来求亲的。那安王之子在下就不知陛下为何传召了,就算要选宗室兄弟送嫁公主也要等到使团来访,百官商讨之后两国通过文书才作数,现在就召进京城怕是太早。而且宗室世子送嫁是很高的礼节,想来陛下不会对梁国如此看重。”卫之庆耸耸肩,他这种爱看热闹包打听的当然是知道秦顾俩人在文安坊与安王世子有冲突的事,只是言语之中似乎对安王的两个儿子没多大好感。
“不知令尊是……?”封希寒挑眉,使节出访自然紧迫严防住的是州衙安排的驿馆,普通人怕是没机会接触。
“家父江州司马。”卫之庆知道自己来的突兀,被人怀疑也是应该,这会儿便大方的自报家门,秦峥和顾言泾反而觉得这人从容有趣,都觉得是个可交之人。
“求亲?!求的什么亲?”顾言泾大惊,可千万不能是他想的那样啊!
“这……两国联姻,求的自然是公主殿下啊。”卫之庆没想到顾言泾反应那么大,对他这样在京城比平头百姓好不了多少的外官之子,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顾言泾却不同,只见他急得团团转,一个劲的说着:“梁国那几个皇子没一个有贤名的,竟连楚倩的主意都敢打,简直是痴心妄想!”
“楚倩是谁?”秦峥实在有些好奇,顾言泾平日里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为何听到宛国要求娶公主便这副样子。
“就是定安公主!”顾言泾见四周已有人好奇的看向他们便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记得阿言你说过顾伯伯很少让你进宫去,定安公主长于深宫,可听你说话,似乎与定安公主很熟悉一样?”
“我……”顾言泾顿了顿,见几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其中卫之庆更是一脸八卦便解释道:“是在国舅府见过几面,楚倩跟……王弘烨关系不错。”
秦峥微微点头,皇帝年轻,后宫中仅育有三子两女,且都只是年幼孩童,如今适龄的只有长公主定安一人,梁国与启国世代交好,也是平起平坐的盟者,若是只嫁宗室女怕是梁国会认为是羞辱,想来若真是求亲陛下很有可能会将定安出嫁。
“阿言,现在消息还不确定,你着急也没用,何况这等国事,也是不是我们能参合的。”秦峥摇了摇头,劝了几句,见顾言泾有些垂头丧气,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倒是卫之庆与封希寒两个稍年长的,看向顾言泾的眼神有些暧昧,都在心里猜测顾言泾莫不是对定安公主有君子之好?
正在此时一直不忘关注县衙的夷骍见大门敞开走出来小吏并几个差役,手上捧着的莫不就是榜单?便扯了扯秦峥的袖子到:“公子,放榜了!”
因着秦峥他们就站在榜下,那小吏离他们越来越近,手中的红榜也看得清清楚楚,小吏见到秦峥也是态度和善中带些讨好,待贴出那榜,便有围过来的士子嚷嚷道:“案首!秦四公子得了案首!”